参商对(三十五)
“不可能,不可能,”皇帝双目大睁,死死看着眼前人,
“你早该死了。”
“是么?”
白山君猛的将剑拔出来,皇帝身子瞬时向后倾倒,重摔在地板上。
血液顺着剑尖缓缓滴落,空气中只剩皇帝突兀的喘气声。
白山君看着脚下的皇帝,一双眼满是笑意,
“我还活着,真是让陛下失望了。”
“陛下一定,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。”
女人看向君宿心,“我想太子殿下也一样。”
她索性坐在椅上,一手搭着扶手,另一手拿着剑,晃晃悠悠,将一切缘故道来。
“我是白山君,却也不是白山君。”
在这里长大的太子妃白山君早已死于跳湖,醒来之后的太子妃身体里是另一个魂魄,这个魂魄便是太子妃的后一世,穿越而来的白山君。
林言安通过法阵将白山君强行拉入此地,却暗中将其魂魄肉身分离。魂魄放入太子妃身体之中,身体却保留在密室之中。
她隐瞒了白山君肉体也穿越而来的事实,因此在皇帝放火烧死太子妃那一晚,她让白山君的魂魄回到了白山君的肉体,而将太子妃的身体送回了火场之中。
这也是皇帝亲自看了尸体也未发现破绽的原因,因为,被大火烧毁的也确确实实是太子妃的身体。
就此,皇帝彻底认为太子妃已死,契约被毁,咒术已除,才迫不及待的向南昭开战。
“陛下,数年心血毁于一旦的滋味不好过吧。”
白山君说着,却忍不住大笑起来,“可是我很开心。”
她站起身来,陡然变了脸色,将剑指向皇帝喉咙,满眼厌恶,“你为了一己之私,不惜谋害无辜之人,甚至要将两国都拖入战争,落得如此下场,也算咎由自取,自食其果。”
眼看她手中剑就要刺入,君宿心却上前扬声道,
“且慢。”
那皇帝见君宿心如此,顿觉有了希望,连忙向他道,
“皇儿,你快替父皇斩了这个妖女。”
“父皇,”君宿心的眸子看向他,微微偏过头,仿佛一只仓惶的小兽,
“你当真是父皇吗?”
皇帝心中陡然升起不妙,勉强笑道,
“我自然是。”
“那六皇子又是谁?”
“他为什么会死?”
“而我,又是谁。”
眼前少年的眸子无悲无喜,却似一个望不见底的窟窿,似乎要把一切都吞噬下去。
皇帝自知理亏,但心里又有另一个疑问,为什么太子还未毒发身亡。
但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,他心中一瞬便有了答案。
太子早已被告知了真相,今日这一切不过是太子与林言安,白山君一起设的一个局罢了。
“你知道一切了。”
“但朕不明白,你一向谨慎,怎么如此轻信他人。”
“因为明成,你为什么连我的女儿也不放过?”
“兕儿,明成,还有我,到底是如何开罪了你,你为什么要狠毒至此。”
皇帝的身影倒映在君宿心眼中,他瞳孔猛地放大,猛地俯下身,一把揪起皇帝的领子,拉向自己,
“为什么!”
“因为你的父亲是个蠢货,他什么都不配。与他有关联的人自然也不得好死。”
皇帝倒是异常冷静的回看着君宿心的眼睛,大概是人之将死,也无所谓掩饰了。
“他处处高我一头,还想着什么兄友弟恭。”皇帝冷笑一声,
“他将要万人之上,永远踩在我头上,难道还想着我要心甘情愿的接受一切吗!”
“所以他该死,你也该死,若不是这该死的病,只能让你代为灭了南昭,你早就与他死在一处了。”
“所以我从头至尾,都是你的棋子,对不对。”
皇帝偏开头,回避他的目光,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,面如金纸,
“皇儿,你过来。”
这个垂死的老男人,突然放轻了语调,以一种极为缓和的语气叫他,仿佛君宿心幼时一般。
少年愣了愣,还是侧耳凑了过去。
只见皇帝翕动着嘴角,纵然气若游丝,却仍是字字清晰,
“你确实,是一颗好棋子,与我那哥哥一样,蠢钝至极。”
话音刚落,皇帝的头便重重垂落下来。
纵然心中有百怨千恨,人死如灯灭,一切也终究只能郁结于心。
君宿心抬起头来,白山君就站在他面前,身旁的尸首便是他信了十几年的父皇。
营帐外的风在黑夜里嘶喊呲裂而过,君宿心突然觉得,一切似乎回去了,也似乎永远都回不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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